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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才知道，你们创办的这个《学会自治的集散地》，既有自己的创新与开拓，也有对刘老师的继承与纪念。进入了你们网上的《学会自治的集散地》，看到你们对刘老师逝世日的追思与留言；看到你们对某个问题与现象的激辩，甚至比那些成人大网的激辩还热烈得多，但却从没有过侮辱羞骂与人身攻击的任何不良之举，一丁点儿也找不到。我就明白了刘老师那种文风上的巧言雄辩的有容乃大又谦谦君子的音容宛在。他不但永远活在孩子们的心中，而且也永远活在我们家长心中。
我曾经问我小孩，“你们一个这么小小的高中班，怎么也分那么多派，不但分出一个所谓体制内的左派与右派，还分出了一个体制外的左派与右派，网上吵得一塌糊涂，那网下呢，同学们相处的还如何？”小孩的回答倒出于我的意料之外。“同学相处都很好，也很正常，没有哪个班的同学能比我们班更相融和谐了。”小孩接着更骄傲地说：“该是战士的是战士，该是君子的是君子。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网上是辩手时就是辩手，网下是同学时就还是同学。否则，我们的‘学会自治，海纳对手’又何从做起！我们从来不会为思想上的分歧而去伤害谁的人身与名誉。在所有这些之上还有一个更神圣的东西，那就是规则与人道。用在实践上，谁违了规则或与法律相悖，那才能说谁错了。言论是自由之母，言说不可论罪，它的魅力就在这里呀。何况，我们班长还人为地有意识这么做：当一个大话题出现并产生辩论时，如果少了一个派别，就要请一个同学或者他自己当这个派，代表另一方参加争鸣，纵横捭阖，差异碰撞，丰富共识。学会自治，就要学会公民自我训练，怎么会去伤害他人呢？刘老师曾说过，学会辩论，学会宽容；学会妥协，学会尊重。让东方古老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人文理念与近代西方的‘我不称赞成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发言的权利’的宪政精神，在我们手上融合成为一种现实。这就是我们全班同学一直在《学会自治的集散地》这块实验田努力耕耘的意义所在。” 接着，小孩倒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允许你在我们的论坛上发言与跟贴，你会体现的是什么派？”我说：“我对什么这个派那个派不感兴趣，而且也更高兴地知道你们在论坛上的激烈争吵之后，所谓派仗打完了之后，大家几乎都殊途同归、左右融合地共同地意识到在神圣《宪法》之路的朝向，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大正道。你首先要把对手看成一个公民，这样你才能真把自己看成公民，公民权利永远在你我之中。否则，你在政治上再说得有理，你把对手看成臣民，你其实就还是臣民了。如果你真要问我是什么派的话，那我是宪法派，是公民派，这才是最大的公约数。 我继续问道，有点想将小孩的军的意思，“如果非要以个人的名字命名为派别的话，那你曾经又是什么派呢？”小孩脱口而出，“我是胡赵派！与你这个宪政派走得最近，最有交集。” 我沉默了一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我总认为，你们这批孩子能知道这两个老人就相当不错了，谁知道你们还有自己不同的深入认识。看来我又错了。你们真了解这两位老人吗？还仅仅只是出于一种历史的同情与不平则鸣呢？”“我们当然也有我们的认识，而且更多地也会从《宪法》精神与公民权利这个前提去评判这两位老人。为了了解这两位老人，我们曾经在网内网外尽可能地搜集与他们相关的一切资料与书籍，并在我们的论坛上讨论了三个网络时间段。”小孩回答我说。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那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呢？”“那你怎么知道呢？等你有资格登陆我们的论坛时，这些讨论的内容我们早给都删掉了。所以你能看到过去内容顶多也是一个月内的东西了。”“删掉了？那多可惜啊。”“只是在网上删掉了，但我们自己还是存了盘。‘班上一群鸟，毕业各自飞。’十年或者20年后我们再相会，拿出这些青涩的文物，里面有几分幼稚，几分成熟，几分对错，几分是非，几分搞笑，几分诙谐，那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诗意的事情吗？另外，还要补充一句的是，对于胡赵两位老人的看法，事后我们得出的比较结论是，我们是不知者，那不知者就不为罪，谁跟我们说过他们呢？但你们这代人真正忘了这两位共和国曾经最优秀的领导人，那你们就应该有一种耻罪感。” “耻罪感？我们真忘了这两位老人吗？”我当时脸膛发热，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话题，也许还想转移话题，也许还突然意识到别忘了另一件事，忙问道，“有个话题我老忘了问你，你们在网上谈学习，谈历史；谈现实，谈法治；谈老师，也谈家长；但很少谈你们自己青春躁动的生活，特别是谈爱情呀初恋之类的话题，是不是也删掉了我没看到呀。”“是呀，你没看到。但肯定也谈。举目四处，只要你打开屏幕及所有的广告，都是帅男俊女，你哪能没有一点美感，有美感能不谈吗？我想老豆在那么封闭年代像我们这种年纪时，不一样也偷着乐地谈女孩子吧。（笑声）这个开放的年代我们能不谈吗？人性呀。但是，早恋也好，青春躁动也好，别的班上的情况我不知道，我们学校初中班就有同学早恋也时有所闻，别人的事管不了，也尽量朝着理解的角度看。” 小孩接着说，“但我们班上经过讨论的共识是：我们真正的单身期其实很短。从出生到读完高中，都是一种在父母庇荫下的成长期，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单身。真正的单身期是离开父母的独立，就是读大学到毕业后的参加工作这一段。如果你一读大学就谈恋爱，那你几乎就还没有过自己真正的单身期就失身了。如果你读完大学参加工作几年就谈爱结婚，那加起来不过也只有七、八年真正意义上的单身期，只占你一生的十分之一左右，要是从消费者转换成生产者角度看，那你的单身期更短，纯粹消费者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单身。所以我们全班同学一致的结论是：珍惜你白驹过隙的单身期，别过早地被一种甜蜜的男女关系所沦陷！”我心有不甘地问道，“要是有些同学荷尔蒙特高、青春躁动特厉害的又怎么办呢？”小孩把手一挥，像一个战地指挥官般地对我说：“那就是班长的口号了：如果你精力真的过剩，请少去网游，请多到我们的集散地走走；如果你还精力真的过剩，那就跟我跑步吧。” 我看到了一位家长鼓掌鼓得特别来劲。就是这位家长在知道我作为家长代表有个发言时，就希望我能代表他说上几句话。虽然我再三说我的发言只代表我自己，但他还是很诚恳希望我能代表他，在这次发言中与同学们谈谈早恋之类的话题。因为他特别担心的是，孩子们真考上了大学，如果不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与求知上，而是用在混日子上，用在谈情说爱上，不少大学就普遍存在这种现象，那考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真正的实质意义呢？我理解这位家长的苦心，现在孩子们的这种认识与答复，我知道你满意了，你的掌声特响也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你别高兴太早了，如果你的小孩是女儿的话，她到了25还不想谈恋爱，你也许就会十分后悔你今天的卖力鼓掌了，到那时候又只怕你的孩子成为剩女了。你那时会恨死了这种言说。不过，我还想补充的是，如果无论考上或没有考上大学的同学们精力真的还过剩的话，希望你们在找到工作或者学好自己专业的同时，把过剩的精力与多余的时间把兴趣转移到法学、人文、或者法律知识这方面上来，最好在思想上或情景上假设自己上半晚是法官或者是检察官，下半晚是律师，这两者之间是要互掐的，看你那过剩的精力还能往哪里跑。
请记住你们论坛的宗旨，“规则至上，做人之道”的这个修身养性的人生宝典。你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让它发扬光大，让自己充满法性，特有法感。学会自治，就是学会民主，就是学会自由，学会保护自己与大家。记住你们现在所做的所有这些，实际上将是与你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善于法律与习惯规则，就是更好地防患于未然。时间在无声地流逝，到时候你们就会觉得日子过得真快。举一事说明一下，你们父母现在的房子，还有几十年的使用期就到期了，到那时大子辈们老的老了走的走了，这些到期的房子怎么办？产权延期、政府收回、或者加收新费，还是完完全全的私有？等等。我们不知道，但那时年富力强的你们却回避不了这个问题。你们如何保护自己神圣的私有权益？“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用暴力抗争、还是用法律保护？几十年以后，你们如果还要用暴力抗争，那就说明了法治精神还是那样地苍白无力，这就与你们有莫大的干系了，你们其实也还是没有长大。所以我想进一步置换你们班长的口号，至少在精神上是这种走向：“如果你精力真的过剩，那就一半是律师，一半是法官吧！” 刚刚注意到讲台桌面上我的手提电脑出现了一条消息，一位同学提醒我说：“‘时间窗已过的盲者’老叔，你跑题呀。”谢谢这位同学的提示，我跑题了吗？哦，想起来了，你们看我这记性，也是老毛病犯了，放开讲却老爱走题，爱喝酒的人就是这种德性。好，现在回到原来巷子中的那个思路上来，谈谈我站在这个讲台上的发言，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对一个同学承诺的故事。我为什么要对他做出这种承诺？ 说来话长。记得我的一个中学同学的老父亲，曾对青年时代的我们说过这么一段语重心长的话。他说，“人在青少年期间，除了那些有同龄的发小、玩伴、朋友外，最好还能结交一、两个年长者并成为朋友，与他们玩，与他们相交，如果你善于观察与学习的话，哪怕就是听他们聊那些日常的柴米油盐的杂碎小事，这样对你的成长也会裨益不浅，因为这些大年者代表着过去生活的一部分，代表着历史细节的一部分。同样，当你成为了年长者，那你就一定要有一、两个青少年朋友，与他们玩，与他们融合，你同样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长处，哪怕你由于年纪的原因、身体的原因已学不来了，但心态上可以被他们青春特质所感染，并注入一种心理上的活力，他们的经历与思想，可以使你受益非浅，帮你长大。‘活到老，学到老’也就是这个道理。何况这些年少者就是明天、未来的一部分呢。” 我很认可这位老人的言说，特别是后半部的话。我年轻时不懂这一点，我还真错过了一些可以深交的老人。但我进入中壮年时明白了这些，能相交的老者已逝，而能相交的少年我却自我遮蔽了，我不相信别人又如何能交到他人？“借酒浇愁愁更愁”。我自己首先就关闭了自己，别人还在等待戈多，20年再相会；而我早就把戈多彻底埋葬了，那还等待什么？失望让人走向偏执，我有时就会这么想。自己就像酒鬼一样，走进了死胡同，真想翻墙过去，却没有了翻过去的力气，不得不走回头路，一路还高唱着，肉身在醉酒中升华，灵魂在沉坠里挣扎……。永远是一种在幽暗的烛光下，那种踯躅碎步灵肉分割中小巷深处里的背影。如我的小孩细子日记中所写的“父亲的背影”那样。
感谢我的小孩，他用他的方式挤开了我的封闭心灵与思维惯性，哪怕只是一丝缝，却洒进了阳光。也感谢我的那位叫道子的小粉丝。他对我说，老伯，人活得很挣扎，那还有希望嘛，挣扎不就是想为了上岸吗？小小的言说，暖暖的爱意，似乎有点任督二脉打开发热的起端了。他们把我当朋友看，很多话都愿意跟我说，很多事都愿意与我沟通，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在帮我走出挣扎，走出醉驾。使我又想起了对岸歌曲中的那句话了：“当我尝尽人情冷暖，当你决定为了你的理想燃烧。”他们燃烧了我。他们很认真地介绍我认识了你们的明子班长，还认识了另一个班的网名叫“未来的工会主席”的华子同学，而且更有意义的是，后来我们成了忘年交。忘年交啊，这真是上天对我的一种眷念，三生有幸，让我有生之年获得那老人之言的切身验证的机会。年少的你真能使我再长大！ |
